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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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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9 章

玉嫤睡得迷迷糊糊,是因為她也發燒了。

這裏白日和晚上的溫度差得大,玉嫤身體遭遇一熱一寒,加上小產後的身體本就沒有好好調養落了點病根,身子骨就受不住了。

其實秋棠秋芷一直都明白,自到突厥以來,玉嫤也一直是在強撐。

她本來就是內斂柔靜的人,面對這種驟起的動蕩波瀾,和玉瀾陸寒尋這般人相比本就少了幾分應對自如的天分,能走到今日,靠的就是強撐和不斷的思慮。在三人裏事事穩定軍心,時時顧察敵情,萬般都是她來拿主意,連小產她都沒時間感傷。

好在她達觀樂天的本性讓她不至於在這兩個多月裏憂懼致死,只是她在突厥做了太多她以前不喜做的事,如今病魔陡然侵襲,加上白日走到低地沙漠的驚懼,終於是扛不住了。

心裏一旦洩露脆弱就是病來如山倒,如果不是這會陸寒尋找到了玉嫤,這個深夜指不定玉嫤會遭什麽意外。

玉嫤燒得昏昏沈沈,連被陸寒尋抱住她都沒醒。陸寒尋摸著她發燙的額頭心驚膽戰,拿隨身帶的軍囊給玉嫤餵了點水,玉嫤喝了點水這才緩緩睜開眼睛。

陸寒尋欣喜不已,低聲念著她的名字。

玉嫤怔怔望著眼前的人,一時分不清眼前是現實還是夢境。

“陸寒尋?”

她輕聲叫他名字,帶著不知眼前是否是幻覺的困惑。她想伸手摸摸他的臉,但骨頭酸痛,玉嫤嘶了一聲。

陸寒尋低頭貼著她額頭,把她的手放到自己臉上。他微紅的眼眶在黑夜中被隱藏,只是他略帶哽咽的聲音洩露了他的情緒:“是我,公主,對不起,我來晚了。”

玉嫤怔了許久,終於意識到自己此刻不是夢境,陸寒尋真的來了。

意識到此,玉嫤鼻子一酸,眼睛也濕熱了。

但她並沒有哭出來,她反倒是笑了,她伸手攬住他的脖子,他身穿盔甲,鐵甲寒涼,但她貼著他的臉,能感受到他臉頰的溫度。

“但比我想的早了點兒。”她輕聲說。

不等陸寒尋說什麽,玉嫤低聲道:“陸寒尋,我困了。”

說罷,她就蜷在陸寒尋懷裏沈沈睡去。

沒有相遇的欣喜若狂,也沒有執手相看淚眼,玉嫤就像當初淪落突厥很快接受這個事實一樣,她很快就接受了陸寒尋來此接她的事實。唯獨長久累月的跋涉讓玉嫤此刻無比安心,意識到身邊是陸寒尋,困倦的玉嫤終於能合眼沈睡了。

陸寒尋答應著,扯下披風把玉嫤結結實實的包裹起來,抱著她騎上自己的馬,又牽著玉嫤騎的那匹,哪一個都不能落下,都要帶離這低地荒漠。

陸寒尋找到玉嫤,明明身在敵處,他卻已經不急了。只覺得摯愛在懷,心裏踏實,此刻廣闊天地間所謂敵軍友軍等都已無所謂。

他心裏的踏實並不是找到玉嫤終於可以跟皇家交代。即便楚景澈他們真的不讓他來突厥尋人,他也必然會想辦法回來。讓陸升來靈州坐鎮並不是為了皇家,只是怕他這一走無人坐鎮,讓突厥及周邊小國鉆空子,那還是百姓遭殃。

他心裏的踏實,是尋到玉嫤後心中因玉嫤而生的圓滿。

他騎馬走到天明,找個陰涼處抱著玉嫤歇息,也不想理會突厥是否有人暗中盯著他們,也不去想回到靈州會面對什麽,只是抱著玉嫤靠著大樹守著她,又餵給她自己隨身帶著的療養藥。

玉嫤睡了一天,被他的披風裹著發了汗,體溫降下來。

她自沈睡醒來,看到陸寒尋正拿手拍著她,想是不知道她什麽時候醒,還在哄她睡。

見她醒來,陸寒尋對她笑了笑,低頭貼著她額頭:“醒了?”

玉嫤嗯了一聲,也笑:“我們這是在哪?”

“還在突厥呢,不過現在很安全,突厥兵來不到這裏。”

陸寒尋說著,拿披風又給她裹了裹,玉嫤支起身體要靠在他懷裏,陸寒尋一手扶著她的背一手輕拍著她的腰。

他以為玉嫤還沒從他們相遇的事情中反應過來,但玉嫤似乎接受得很好,她不時地蹭蹭他的胸口,一副懵懂似醒未醒的模樣,陸寒尋攔著她,偶爾低頭親親她的額頭。

兩人都有種風波過後疲憊釋然的平靜,以至現在她們只想依偎著彼此,誰也不想說話。

兩人在這裏看到了一次非常美的日落,太陽落於遠房低地,不遠處的嶙峋的陡峭山壁鍍上一層明黃,日照金山的壯美無以言語。目之所及之處無論是草木豐盛之處還是荒漠砂礫之處亦是落日熔金的靜美。

玉嫤同陸寒尋靜靜地看太陽落去,覺得這突厥沙石戈壁之處的日落倒也是另一番壯闊之美。直到太陽落去,玉嫤看著天邊最後搖曳著的雲霞,低聲說:“陸寒尋。”

陸寒尋應著。

玉嫤在他懷裏動了動,從貼身的衣服內拿出兩塊手帕遞給他。

陸寒尋接過來,看上面被玉嫤繡的密密麻麻,乍看不明白,接過來仔細一瞧,陸寒尋身體僵住。

“玉嫤……”

陸寒尋低頭看玉嫤,聲音微微顫抖。

玉嫤靠在他懷裏假寐,輕聲道:“你說的地圖上缺失的那一塊,我給你繡出來了。”

她聲音微蜷,有透著一絲孩子般的得意,只是淺淺的輕輕的,有些開心又覺得此事不足稱奇。同陸寒尋說這番話說的簡單平淡,交代完後人就又睡了。

陸寒尋抱住她,看著手帕,百般感慨湧上心頭卻什麽話都說不出,只好人抱的更緊一些,恨不得揉進自己的骨血。

玉嫤的兩張手帕上密密麻麻的紋路,繡的不是別的,是突厥西北部的山川地勢。

許久之前,陸寒尋帶玉嫤去他書房,看那張他耗費多年繪制的突厥境域圖。

他指了指西北部,說這裏還沒有沒有畫完,缺了一塊。

那時陸寒尋哪裏想到,日後玉嫤明明自己淪落突厥幾遇險境,還是把這話放到了心裏,把那塊不全的地圖記在了心裏。

秋棠秋芷一直不知道,為什麽玉嫤帶著她們一直堅持向西,為什麽她走的方向離著大殷越來越遠。

如今陸寒尋知道了,為什麽他會在突厥西北處這般地方找到她。

原來玉嫤一直在考察突厥西北處的地形。

她沒有紙筆,就用了自己的方法,抽了衣服的絲線,用她香囊裏貼身戴著的銀針,把這地形都繡在了手帕上。

玉嫤帶著秋棠秋芷朝西進千裏,所見地形都被她用這種方式記了下來。

手帕上用來表示山川河流的符號同陸寒尋繪制地圖一樣,地圖比例雖不同,但玉嫤繡的工整,為了方便看清距離,玉嫤還用字在上面標註了不同地勢之間的,字也是繡的。

那些她夜不能寐思慮萬千的夜晚,和她騎馬奔波在外的白日,她就這樣一點一點,把突厥西北部的山川地貌,繡在了這手帕上。

陸寒尋知道,這手帕,玉嫤不是繡給他的,是希望他能借此,在以後面對突厥時能有更多把握,少讓大殷百姓受苦。

可她究竟如何做到的,又為此,吃了多少苦?

陸寒尋仍舊心潮起伏,許是玉嫤察覺到陸寒尋握著她的手微微顫抖,她醒了,睜開眼看陸寒尋,靜靜看了幾秒,她困惑道:“是突厥的風沙吹到你眼睛裏了嗎?”

陸寒尋給逗笑了,他擦了擦眼睛:“以後不會了。”

玉嫤又望他一會,終究有一個輕輕的嘆息,又靠回他胸口。

“已經入秋了,我想回去煮茶,賞月,你給我搞一些螃蟹來好不好?我煮給你吃。”

陸寒尋應著:“好。”

“等我們回去,你教我突厥語吧,再帶我去靈州附近的山上登高。”

陸寒尋再應著:“好。”

玉嫤盯著他含笑的臉和溫柔的眼睛,她張了張口卻一時說不出話,漸漸的她的唇顫抖起來,眼睛也蓄了淚水。

再開口時她已經哽咽。

“陸寒尋,其實……其實來突厥後,我發現我懷孕了,可我……”

玉嫤說不下去,聲音都是哭腔。

她終於可以找到她釋放情緒的人。

陸寒尋抱住她:“我早就知道了玉嫤,別傷心,孩子以後還會有的。更重要的還是你啊。”

更早之前,陸寒尋就對她們還沒有孩子這件事看得比較淡。玉嫤這次險境疊出,自然是玉嫤的平安更重要。只是他知道玉嫤一直想要個兩個人的孩子,她此刻哭得這般上心,陸寒尋唯有低聲安慰。

陸寒尋拍拍她的腰,有心讓兩人心裏輕松點,他低聲說:“你這樣刺繡的技術就該得個刺繡狀元的名號,日後回去,咱商量商量把這個名號打出去。”

玉嫤正傷心,聽他這話也不太領情,只噙著眼淚瞪他一眼,一副你可別鬧了的表情。但她既然肯給他這話一個眼神,陸寒尋知道她心情應該好了些。

他低頭親親她額頭,等著她心情平覆下來。彼時天色已黑,陸寒尋拿火折點了樹枝,又去抓了兩只山雞,玉嫤靠在石頭上,因為陸寒尋在能依靠,她連腦子都已經懶得動了。

她該哭的都哭了,該休息的也休息了,等陸寒尋烤好山雞讓她吃完,玉嫤恢覆了力氣,低燒也差不多退了,她終於問了兩個問題。

“皇姐怎麽樣了?”

“我們接下來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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